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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喜欢讨厌喜欢(1 / 2)



Omenage 899 6th revolution 8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六区



自银之城寨陷落已过去十日。莫莉·利普斯收容所仍平安无事。只是若进入其中,就会发现和表面上有那么一点——不,是相当大的不同。



秩序守护者与各种各样的组织、机构结有保护契约,守护者派人保护这些组织、与之相应这些组织则给予守护者金钱上的支援。而如今守护者总长“死神”罗叉痛下决断,将这些合约都暂时搁置。理所当然,拜之所赐,在这段时间里,守护者无法再得到援助。就算对方来请求恢复,恐怕也无力答应。只是,作为贯彻大义的守护者,一日之中仍会数次无偿巡视街道,这也是守护者的矜持——近乎于任性的虚张声势,状况就是已经如此严峻。只有收容所,即便如此状况下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其周全。



因此而组建的收容所护卫队,裹在银色的铠甲头盔之中,手持摩德洛里刀与盾牌,在收容所外构成了坚固的阵线。由马修·修奈特副长率领,共一百七十一人。除去患者与家属,连一只老鼠也绝不放过。考虑到上次SmC的行动,守护者做如此决定便很好理解了。收容所中的孤儿们,长年来大多选择了加入秩序守护者的道路,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是如同圣地一般的场所,也是他们的软肋。



在玛利亚罗斯对面啜饮着茶水、淡金色头发的女性,也是如此成为了守护者,而后又退出。对于她来说,恐怕是有比守护者的义更为重要的事物吧。



在夜幕即将降临的莫莉·利普斯收容所会诊室中,与佩尔多莉琪两个人相处,总觉得有些别扭。



不久之前莫莉也在,但刚刚被人叫出去了。佩尔多莉琪本打算从旋转椅子上站起来跟着一起,却被莫莉说着‘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好。马上就回来,你陪陪玛利亚吧’制止了。‘好……吧。’这样低声嘟哝之后便重新埋进椅子里的佩尔多莉琪,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玛利亚罗斯也陷入了沉默。明明有话想说。不如说、这话本就是打算除去莫莉、和佩尔多莉琪两个人说的。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收容所中也运来了大量的伤员,状况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预期,就连玛利亚罗斯也忙得腾不出手来。实际上,上次像这样各自安稳下来的会面已是很久以前了。正是因为想要交谈,有不得不说的话,才刻意来拜访收容所的。然而却……



在事情还仅仅是“存在可能性”的时候,本有机会向佩尔多莉琪挑明,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我却错过了。因为那个时候还仅仅是可能性而已。我想尽可能地不让佩尔多莉琪回想起她讨厌的过去。所以才没有说。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说仅仅是,说不出口、不想谈及。就没有一点这种念头吗。有的。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但是,真的应该在那个阶段就说清楚吗。我觉得这样不好。恐怕,就算能让时间回溯,让他重来一回,玛利亚罗斯也同样不会开口。但,那时的沉默与现在的冷场是不同的问题。



如今必须通过我的口好好说清楚才行。又该怎么说才好,关于这点完全没有头绪,但我仍必须面对。不能逃避。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莉琪她自己期望的话、我希望能帮上她的忙。像我这样的又能帮上什么呢。我也不清楚。只是,如果真的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真心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玛利亚罗斯看了看窗外的暮色,叹了一口气。



随后又转向正面的佩尔多莉琪,紧紧注视着她深青色的眼眸。



刚想要开口,却被抢先了。



“你想要说那个吗。”



声音极为沉着。不仅是声音,佩尔多莉琪眯起眼睛:“真是的,你总是这样。”如此说着,甚至还回给他一个微笑,“你知道吗,玛利亚罗斯,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副超厉害的表情。”



“哎……”玛利亚罗斯伸手捂住脸,“真、真的……?真的很厉害?话说,厉害的表情、又是什么表情啊……?”



“唔,”佩尔多莉琪手指抵着下巴微微倾首,视线飘向斜上方,“任其发展的话,会说出爱的告白一样的表情?”



没想到、会从佩尔多莉琪口中飞出这种话来。稍微——不,是相当出乎意表。说实话,这让我很困扰。该作何反应才好呢。



“啊——”佩尔多莉琪的脸一下子红了,“别、别误会!哎哎、也不是说误会、总之、就是——只是打个比方、也就是单纯的比喻而已!明白吧!?”



“呃、啊、嗯、我懂、我懂的。比喻是吧。比喻。啊、呀、说的是呢。那种时候的确会很微妙。比起微妙更像是……”



“你、你有过经验吗?”



“经验!?呀、没有哦!?这种经验、怎么可能有嘛!?”



“虽然我觉得就算有也不奇怪啊……”



“是——”玛利亚罗斯的目光在右手紧紧包裹着的杯子中垂落一瞬,马上抬起视线看着佩尔多莉琪,“——这样吗?”



“不是吗?”佩尔多莉琪微微耸肩,“你我的年纪可都称不上是小孩子了。”



“这么说……确实。”玛利亚罗斯撅了噘嘴。为何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愉快——不如说是烦躁不安、无法释怀一样的情绪呢。



佩尔多莉琪漏出一声微小的叹息。如果不仔细注意根本不会察觉到——不过,那肯定是在叹气。“怎么样啊。”



“怎么样、你说什么怎么样?”



“午餐时间的头领。”



这才是真正出乎意表的东西。



“亚济安。”



“诶……?”



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在纯白而广大的脑内空间中仅有一只鸟飞过。那只鸟,是什么呢。什么类别的?什么科什么属什么种的?总归是有的吧。懒得管那么多。啊——总之,好想乘上那只鸟,就此飞至远方啊——没戏的吧。大概是没戏的。鸟也就是那么小的一只。虽然问题根本不在这个上面。这种事无所谓啦。但是真的好想把脑子全埋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啊……



“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嘛。”



佩尔多莉琪很平静。是装出来的吗。不清楚。完全搞不懂。



从来都没有想过,那家伙的名字,会从佩尔多莉琪的口中出现。



和那家伙发生过太多太多,错综复杂纠缠不清。正是因为太过复杂,因此希望不要再产生多余的牵扯,这应该是和佩尔多莉琪心照不宣的事才对——不,我甚至连“不想多谈”这样的想法都一直在极力避免,这才是实际情况。



但是,既然已经被当头逼问,便无法出口欺瞒,也无法蒙混过关。



能够与像我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佩尔多莉琪对我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人。哪怕在各方面都面临着困难,也要好好重视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打算。



而欺瞒蒙混不仅仅对朋友、对于自己也是一种背叛。



“比起说是关系好……”



但是,关于这个实在是……



“更像是孽缘……之类的。危险的时候的确被他救过啦。好几回、好多回。不过就算这样,也从来没觉得他是什么救命恩人之类的……偶尔会让人觉得很麻烦。那家伙好歹也是一族之首——而且午餐时间也相当出名不是吗,那家伙也……呀,要说有名也的确是有名,该怎么说、跟同伴还是有所不同的,但要说是朋友的话,也总觉得……”



越是想要坦言相告,内心里反倒越是迷茫。



“要说朋友的话,总会一起吃吃饭、逛逛街、买买东西……这种肯定不会和他一起的呀。因为那家伙是变态。还经常潜伏在我家里,不过,你看,有啾在对吧。图谋不轨的家伙都会被他赶跑的。所以在这方面倒是没有担心。还经常好久都一面不见,十天二十天的。所以根本什么都称不上嘛——”



并不是变得迷茫。



而是本身便不想将其理清。



也许是这样吧,我自己也有意识到。



不知不觉中视线已垂落下去,低头不敢直视。



“不过、呀,应该还算是、朋友吧……?因为情况很复杂,所谓朋友这个单词,也不是指那单单一种情况的吧。嗯。至少我觉得——是朋友哦?那家伙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也懒得知道。反正也没有非要两边互相认可的义务。”



毕竟。我也没办法。因为我是如此的不堪。



——说起来,你知道吗?那家伙……



——诶?那种人……



——他是怎么回事啊,感觉好恶心。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喂!看呀,这家伙……



——呜哇!



——快逃、快逃……!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本以为再也不会想起来的事。



偶尔——会这样回想起来。会做有关的梦。然后惊醒。身体被冷汗浸透。于是便变得不知所措。我又该相信什么才好。我身上又有什么能够让自己相信的东西吗?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真的是无可奈何。值得信任的事物,从来没有赋予过我——这是错觉。不是这样。应该有很多才对。我已不是孤身一人。我的身边有如此多的同伴,以及朋友。就连那等熟知世故的人,都能够接纳我。我无须再担心。无须再否定自己。因为我意识到——



假如,我如今再否定自己的话,一定会惹大家发火。被大家责骂‘你是笨蛋吗’。甚至也会有人拥抱着我为我打气。



我这么想——



我真的是承蒙了太多恩惠。过于幸福、幸福得几乎让我感到恐惧。



所以,已经够了。这样就足够了。我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多。否则定会遭到天罚。不过反正像我这样的,受罚也是活该。只是若是殃及周围的人——想到这里,便不由毛骨悚然。这并非说笑。虽然显得过于奢侈,可我决不想将这幸福从手中放开。但同时,也不愿让那些对我很重要的人们再承受伤害。



“是吗。”佩尔多莉琪这次给出了一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叹息,随后又像是要遮掩一样笑了起来。“——呀,抱歉。说了些奇怪的话。因为、那个——听到了不少传言。就算是像我这样的木头人,传言也总会流进耳朵的。”



“你怎么会是木头人嘛,这话说多玛德还差不多。”



“是你那边的园长吗,那个人的确是有点迟钝的样子。”



“相当的……应该说、非常的……”



“要我说,你也绝对称不上是机灵啊。”



玛利亚罗斯眨了眨眼。“我?”



“是呀。”佩尔多莉琪浮现出恶作剧般的表情,“你的话,准确来讲是毫无自觉呢。”



“自觉、指什么……?”



“你看,你果然不懂吧。”



“什、什么嘛。告诉我呀。”



“唔……”佩尔多莉琪思考了一阵子,“你周围的人,比起你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在乎你。对于他们而言,你完全配得上他们的好意。只是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说的好听点,就是你太过谦虚、以至于算得上是失礼。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种不信任对方的表现呢,在别人看来的话。”



玛利亚罗斯低下头咬紧嘴唇。这番话在胸中回响,带来阵阵疼痛。“……我会牢记在心。”



“比如我,就非常喜欢你啊。”



先是一惊,看向佩尔多莉琪的脸。



佩尔多莉琪毫不动摇地承受了玛利亚罗斯的视线。



无法再别开眼去。真是意想不到。得说点什么才行。但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不过,或许根本没有思考的必要。通过仔细思考筛选出的回答,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耍小聪明而已。



“我也是,非常喜欢你啊。莉琪。”



“嗯。”佩尔多莉琪露出微笑。“我知道。”



如果都能仅仅是保持这样温暖的气氛就好的话,我就算是向更多的人送去“喜欢”这个词、将他们视作宝贵的事物、为之而活、为之而死也无妨了吧。



莉琪告诉我说这样就好。仅仅这样就足够了。



言语是如此的不便、不自由。只能将你称作“朋友”,这一事实让我胸口发痒、焦躁难耐。



如果能有更加恰当的称呼该多好。至少,能让我将这心境一一解构,整理成简单易懂的形式,准确无误地传达出去才好。只是恐怕就算花上千言万语,也是无法表达的了吧。



佩尔多莉琪用指尖擦了擦眼角,伏下双眼,两手握紧了杯子。“玛利亚罗斯。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没有跟我提起过那件事。如果我是你的话,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那件事无须再提。别在意。”



“嗯。”



“我无法说自己毫不在乎。无法言之凿凿的说自己完全没事,这是撒谎。说实话,我已经无法整理自己的心情,不得不承认关于此脑中一片空白。简单地讲,我很动摇。”



“……说的也是。”低声附和的同时,口中弥漫着苦涩。光是一句‘说的也是’就够了吗。佩尔多莉琪经历的痛苦的十分之一,玛利亚罗斯恐怕都无法体会。



“但是,”佩尔多莉琪的手指摩挲着杯子,“如今我只有好好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只要分清了优先顺位,至少便不会迷茫。妈妈一直都是这样的。”



“说起来,像莫莉这般行事干净利落的人,估计也是相当少见了。”



“妈妈是我的目标。”



“莉琪的话,肯定办得到的。”



佩尔多莉琪面露苦笑。“我可认为那是个过高的目标啊。”



“呀,但是,总感觉有相似之处嘛。莫莉和莉琪之间。”



“是吗……?”佩尔多莉琪脸颊微微泛红。



“莫莉在很多方面都很突出,也算是了不起的人物了,所以倒也不是说所有地方都相似啦。该怎么说……”玛利亚罗斯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从根底里、本质上——这样的部分,我觉得有相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