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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临安(2 / 2)


  浓眉漆目,唇鼻分晰,气质沉静时便显深厚,可他蹙着眉,阴着脸,被灯掠过轮廓,就英俊得有些夺目了。

  苏临砚被盯得难受。

  他是君子,从小读四书五经,为人风度谦逊,敬老爱幼,对妇孺更是十分温和,礼度有加。

  她没有攻击性。

  却让人不舒服。

  甚至看不到面孔。

  是他在被观察,被试探。

  这令人不适,可他心里疑惑更多,甚至压住了这不适感。

  他语气已经是没好气,又真是觉得有些好笑,似要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在下祖籍浙江临安,礼闱及京,姓苏,老宅家中连带仆人共三十六口。赵?母亲赵氏,阁下认识?”

  这本就没什么好掩饰,他的身世,本朝官员早已扒了个干净。

  这女子看起来也不像寻常百姓。

  她提着马灯的手指渐渐用力,天气太冷,被冻得发红。

  “李伯伯呢……”

  苏临砚是真的愣住了,他险些觉得自己听错:“……什么?”

  她的嗓音有些哑:“那个会做,定胜糕的。”

  苏临砚心里咯噔一下。

  他缓了许久,才开口:“你不愿露出面容,又怎么相认。”

  “三十六口……差一个人……”

  她又自顾自说起来,“李伯伯死了吧。”

  苏临砚看着她,没甚神情。

  “前年入冬去的。”

  “病死?”

  “年纪大了。”苏临砚也不管了,就这么跟她搭话。

  真是奇怪了。

  他能这么跟这人聊,也是奇怪了。

  她不说话,苏临砚就这么低头瞧着她。马灯里的蜡烛都快没了,灯光很弱,温吞吞一笼,整个庭院又空荡荡的,显得愈发昏暗。

  灯油快尽,但其实也没过多久。

  说明她离家遥远。

  忽的,有洒落的白簌结晶沾上她的衣物,落得越来越多,沾肤即化,冷风寒气愈重,原是下雪了。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初雪很冷。

  黑夜阒寂朦胧,只一盏不甚明亮的灯光以她向外重重散开,晦明交接之处,落下的飞雪也与之相融。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敲打声。

  她歪头看了一眼,在原地默了两息,才慢慢朝发出响声的方向走过去。

  走了两步又停下,苏临砚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于是隔着银白翻飞的雪沫与她对视。

  “你的身上,有点血腥味。”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没有压低声音,还是微哑,但非常柔和,在万籁俱寂的雪夜里,低润好听。

  又过了一会儿。

  马蹄声踏起,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清楚,苏临砚才呵出一口冷气,推进了阁老的房门。

  一进去,点起灯,便听见老人家在笑。

  “怎么,不认识了?”

  叶老纯粹拿他逗乐,苏临砚更是无奈:“师长……”

  他重新煨起炉火,递上暖茶。

  叶首辅喝了两口热身子,叹口气:“我年纪大了,可什么都听不到。是你站在门口太久了。”

  苏临砚垂眉。

  他已察觉到师父情绪不对。

  便听叶首辅意味深长道:“怀墨,无论从前如何,当前境况下,前人、前境、都是往昔。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有半点牵挂。”

  “总之,该是不曾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