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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4日(星期一)(1 / 2)



早晨,我起床后走到起居室,没有人在。



我知道老爸和亚季子小姐不在。老爸已经出门上班,亚季子小姐则还没回来。她有先通知我们,说自己会晚归(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是晨归?)



不过,平常这时间应该已经起床的绫濑同学也没出现。在自己房间吗?可是,今天没那么热,起居室还算凉快……



嗯?凉快?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起居室的室温不高。



空调很顺利地吹出冷风。已经修好了。我昨天很晚才到家,连晚饭都没吃就窝进自己房间,所以没注意到,看样子是白天就找业者过来修好了。老爸他们本来应该打算出门购物才对,或许是以修冷气为优先吧。



之所以开着没关,大概是晓得我马上就会起床吧。



我看向餐桌。早饭已经摆在桌上。



心想「该不会……」的我拿出手机确认,LINE有绫濑同学的留言。



『早餐准备好了,你就吃吧。我已经先吃了。』



这也就是说,绫濑同学已经起床了。



大概是窝回自己房间了吧。念书吗?还是整理房间?



我用LINE回了感谢的话语,然后坐到平常坐的位置上。



「今天早上是和食啊。」



放鱼的蓝色盘子里盛着烤鲑鱼,盘子角落还有堆成小山的萝卜泥,以及两颗腌梅子。旁边的盘子摆了一片调味海苔。另外有个大盘子装着沙拉。就像旅馆提供的早餐。



和往常一样令人感激。



确认完菜单之后,我拿着空饭碗与空汤碗站起身。趁着加热味噌汤时,我将保温的饭盛进碗里。接着我在汤沸腾前关掉开关,盛好味噌汤,重新回到座位。



「我开动了。」



双手合十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开始吃起绫濑同学准备的早餐。



把酱油淋在萝卜泥上,接着夹起一小撮放上鲑鱼,然后以筷子分出一小块鲑鱼配着萝卜泥送进嘴里。



一咬之下,鱼的香甜与萝卜的辛辣在嘴里融合,于舌头上扩散。



鱼也很好吃呢,和肉相比别有一番风味,萝卜泥更让口感变得清爽。来几碗白饭都吃得下。



想着「单纯的和食也不错呢」的我,将手伸向味噌汤。今天早上的味噌汤是放滑菇。我品尝着滑菇裹上味噌的滑顺口感,让料混着汤一点一点地流进肚里。



绫濑同学今天的味噌汤依旧好喝。



尽管我每次都会考虑用LINE传个感想过去,却又想到三不五时传这种消息可能会让人觉得恶心,所以到目前为止,除非能够现场说出口,否则我不会特别告诉她。



因此,我在心中悄悄地送上自己的谢意与感想。



谢谢你总是做这么好喝的味噌汤,绫濑同学。



吃完饭、洗完餐具、收拾完桌面后,在打工前还有段空档。我稍事思考,接着打量起居室,最后决定打扫一下。



我将餐桌上的料理用保鲜膜包好,避免沾上灰尘。虽然也考虑过放冰箱,但是亚季子小姐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我想这么做总比让烤鱼冰过头来得好。如果她说不想吃再收无妨。



打扫的基本原则是由上而下,因为灰尘会往下落。把能擦拭的地方擦完、用扫帚扫过地板之后,我便拿木质地板用的拖把拖地。一旦做起已经习惯的琐事,用不上的脑袋就会想些有的没的。



好比说,绫濑同学最近实在有点怪。



仔细一想,应该是从那时候起。两天前。



『如果是真绫,不用在意。我们不是那种暑假会一起出去玩的关系,你不用想太多。』



无论怎么想,这种话都不需要特地跑来我房间说。



绫濑同学会做这种缺乏逻辑的事吗?



「嗯……」



我停下动作,下巴靠在拖把握柄上。



我想起另一件事。



根据丸的说法,奈良坂同学的泳池计划似乎也将我包含在内。但是,目前还没人找上我。应该说,奈良坂同学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我的联系方式,这也是理所当然吧。想找也找不到。



这么一来,奈良坂同学会怎么做?我想,应该会在告诉绫濑同学时,要她顺便找我一起去才对。



绫濑同学本人听到之后,因为自己不想去而不去,并不会不自然。但是,她将邀约的事瞒着我就不自然了。



我试着思考自己处于她的立场会怎么做。好比说,如果丸有同样的计划,要我也找绫濑同学一起去呢?这个嘛,如果换成我,就算自己不去,姑且还是会和绫濑同学说一声吧。告诉她「丸这么告诉我,要找你一起去玩」。



要不然,就变成我擅自夺走绫濑同学享受愉快时光的机会。



这种行动,一点都不符合我和她之间的公平关系。



为什么绫濑同学要瞒着我呢?不太对劲──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思考,手已经完全停下来了。



「不行不行。」



我继续打扫起居室,脑中却还是在想绫濑同学行为的不自然之处。就这样拖完地之后,玄关方向突然传来开门声,一脸睡意的亚季子小姐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



「啊……悠太。好安。」



「你回来啦。早安,要吃点东西吗?」



「嗯……我吃个冰就睡。」



上完夜班的她,半闭着眼这么说。



我打开冷冻库,从堆满的(因为亚季子小姐喜欢,所以我家冷冻库里塞满了老爸买的各种冰)冰里拿了一支给她。草莓口味的冰棍。



「这么说来,冷气昨天就修好了呢。」



「嗯……啊~对啊。后来太一马上就找业者过来……」



她大概很想睡觉吧,讲话断断续续的。



亚季子小姐坐在椅子上一边舔着冰棍一边告诉我,冷气故障似乎是滤网脏了。笨手笨脚的老爸原本想自己修,却把事情弄得更糟,业者漂亮地解决了问题。



臭老爸,都怪他想在亚季子小姐面前逞英雄。



亚季子小姐则是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过,前一天还没事的冷气突然就坏了,机械还真难呢~」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



前一天还没事──突然就坏了。这句话,和读卖前辈那番「认真的人会突然出状况」连在一起,卡在我心头。



或许不止机械,人类也一样。



──认真过度,自己没办法停下来。



说不定某天会突然崩溃。有让她停下脚步的必要,为此得有人出面指正……吗?



只不过,她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强行阻止绫濑同学做自己想做的事,应该会让她讨厌吧?」



必须更了解绫濑同学的性格才行。这么想的我,开口问她的母亲亚季子小姐。听到我这个问题,亚季子小姐暂停舔冰棍,盯着半空中思索了一会儿。



「嗯~?意思是,你想知道她会不会讨厌人家来硬的?」



「来、来硬的──」



啊……唉,也有一部分算是吧。



只不过,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问是不是来硬的……呃,举例来说,像是擅自订立计划找她出去玩之类的,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你的意思是,她会不会喜欢人家用强硬的方式约她出去玩?这个嘛,以她的性格来说,多半不喜欢人家这么做。不过,我觉得很多女生都希望对方按部就班地来吧?」



「不喜欢……果然还是会有这种反应吧。」



我也认为,绫濑同学的性格就和亚季子小姐说的一样。既然如此,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她呢……



「嗯,你想约她出去?该不会悠太你……喜欢上她了吧?」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的脑袋瞬间停摆。



啊?呃,刚刚讲了什么?我连忙回想刚刚和亚季子小姐交谈的内容。我慌了。难不成我让亚季子小姐误会了?



「不、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和什么男女感情无关。我是觉得,绫濑同学很容易勉强自己。」



必须解释清楚才行。我将昨天和读卖前辈聊的那些告诉亚季子小姐。交代得清清楚楚。



亚季子小姐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看样子她明白了。我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悠太你把沙季当成恋爱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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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



哪有可能啊。



因为,她是妹妹。妹妹喔。不应该。不可能。



「是啊,沙季确实有这种倾向。」



听到亚季子小姐轻声这么说,让我愣了一下。



「差不多在她上中学的时候,我变得非常忙,但是沙季很体恤我,想要尽可能减少我的负担──没错,她变得很可靠。远比实际年龄来得可靠。」



「的确……看起来是这样。」



「嗯。虽然看起来是好事,不过一想到是因为我没办法把心力放在她身上就……你懂吧?于是我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把她的体贴看得太理所当然了?我希望可以让沙季多当一阵子任性的小孩。」



多当一阵子小孩。



亚季子小姐这句话刺进我心里。我想起照片上的绫濑同学。那个撒娇要吃冰、吵着要去泳池的绫濑同学。可是,她强迫自己结束这样的小孩时期,决定要过不依赖任何人的独立生活。



一开始,应该是想减少母亲的负担吧。虽然现在可能已经不止如此。



一声「悠太」传来,我抬起头。亚季子小姐以认真的眼神看着我。



「这种事,或许不该拜托身为继子的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让沙季适度放松,不要让她太过紧绷。如果本人不肯,像刚刚讲的那样强硬一点也无妨。」



对于亚季子小姐的请求,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依旧坚定地点头。



一直以来,我都极力避免介入别人的事。因为别人的人生我无法负责,更不想负责,我自己也不愿让人介入。我可不想创建那种给彼此添麻烦的关系。



第一次和绫濑同学见面时她说的话──



『我对你没有任何期待,所以希望你也别对我有任何期待。』



会让我感到安心,也是因为这样。若要创建一段不至于太过接近、让彼此都轻松的人际关系,我认为这么做最好。



不过,如果这样下去会让绫濑同学崩溃,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即使会被她讨厌也一样。



「放心。如果沙季讨厌你,我就把她最喜欢的东西告诉你。」



「最喜欢的东西……呃,这样就能讨她欢心吗?」



「那当然!」



亚季子小姐展露笑容。她笑得十分灿烂。我倒是很怀疑世上会有这么便利的处方笺。尽管如此,我还是对亚季子小姐说「那就拜托了」。



我终究还是不想被绫濑同学讨厌。



毕竟她是和我住在一起的妹妹嘛。



起居室里,只听得到空调设备的稳定声响。



亚季子小姐应该相当累了吧,她说了句「多谢款待」,将冰棍剩下的那根棒子扔进水槽的三角沥水篮,随即摇摇晃晃地走向寝室。希望不要跌倒。辛苦了。晚安。那么……



我将她最后还是没吃的烤鱼放进冰箱,然后走向绫濑同学的房间,敲了敲门等待回应。



「什么事?」



从门缝能看见一小部分绫濑同学的书桌。教科书与笔记本摊开,手里的耳机应该是刚刚拿下来的吧。今天不是耳塞式,而是将整个耳朵都盖住的那种。大概是一边听低传真嘻哈一边念书吧?空调开着,比起居室稍微凉快一点。亚季子小姐好像说过她怕热。



「那个啊,关于奈良坂同学找人去游泳池玩的事……」



「我不去。」



话还没说完,她就回应了。看见我一时语塞,她才辩解似的补充说明。



「因为没时间分心在泳池上。」



我就猜是这样。



绫濑同学绝对不是要惹我生气。在她眼里,拿时间去玩乐就等于「逃避」。她没有「人也需要喘口气」的念头。这让我想到某个老套的形容方式──她的心志宛如青竹般耿直。



于是我想了一下。光是正面进攻,恐怕只会让绫濑同学逞强。于是我叹口气后说道:



「好吧,那也没关系。不过我后来改变主意打算参加了。所以,呃,可不可以告诉我奈良坂同学的联系方式?」



我自己先表现出放松的样子,好让绫濑同学也舒缓一下紧绷的心态。计划就是这样。



原本看着其他地方的绫濑同学,立刻将目光转向我。



「不要。」



「咦……?那个……」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会否定得这么坚决。



绫濑同学讨厌不合逻辑、只顺从情感的言行,所以我没想过她会拒绝告诉我奈良坂同学的联系方式。何况奈良坂同学想联系我应该是真的。



只不过,说「不要」的绫濑同学本人,似乎也对自己的回答感到惊讶。



「呃,不是这个意思。随便把别人的联系方式说出来,那个,不太礼貌……」



「啊……」



原来如此,这倒是真的。很合理。个人数据必须好好保护嘛。在这方面,绫濑同学果然做得很确实呢。



当时我老实地这么想,也接受了这个答案。



「我问问真绫。先等她的回应。」



「了解。」



大概是用LINE或短信问吧,若是这样应该不用多少时间。她说了要念书,于是我决定先离开。反正傍晚打工时还会碰面。我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



实际上,我并不认为能否将她拉去泳池有那么重要。现在的绫濑同学,将眼前的课业和打工当成一座不可动摇的高山。会有这种想法,恐怕她的心理压力相当大。



事情本质不在于去不去泳池。希望她能在崩溃前喘口气──我想的仅此而已。



在打工地点碰面时再问问看吧。



到了下午,我踏出家门。



我骑着自行车,划开滚烫混凝土冒出的闷热空气向前行。这是坡道偏多的起伏路段,以距离来看有数个车站远。我将矿泉水瓶插进背包与车篮之间的空隙以便取出,预防中暑的措施准备万全。



尽管汗流浃背让人不舒服地皱眉,我依旧不讨厌这段移动时间。



因为大学生放暑假而充满活力的表参道上,有一栋仿佛盖错地方的老派建筑。



以应届考上东大为号召的知名补习班。



我停好自行车踏入这栋建筑,顿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和涩谷、表参道这些满是派对咖的地方相比,还是这种一本正经的空间来得适合我。补习班附近有蔚为年轻人话题的服装店,以及感觉会出现在IG上的松饼店,此刻能看见一条疑似由女大学生组成的队伍。



走进教室后,我会尽可能挑选角落的位置。和学校的教室不同,补习班没有固定座位,但只要位置空着,我依旧每次都会坐在同一个地方,这大概就是人类的习性吧。



顺带一提,我不是这间补习班的学生,只是来参加暑假限定的暑期班而已。



绝大多数的其他学生似乎也是这样,没什么人和亲朋好友闲聊,大家都摊开参考书默默面对自己的作业。



我就读的水星高中虽说是升学为重,却没认真到这种地步。从这点看来,一个地方的气氛是拘束还是放松,与其说是因为成绩或性格,恐怕人际关系造成的影响还比较大。



学生的外表也都是黑发、没有过度装饰、没有化妆、没有特别解开钮扣。大多是一般会当成「正经」的那类人。大家盯着参考书的眼神,犀利程度也和校内见到的学生截然不同。



就像绫濑同学一样。



──我没来由地这么想。



尽管穿着、发色等外表的部分几乎完全不同,积极的态度与眼里的认真却十分接近。



卯足全力,而且不留余力。



我只打算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拿高分,考进还算不错的大学就好。他们和我不同,那是战士的眼神。



只不过我总觉得,就算比较的对象换成他们,绫濑同学那种逼迫自己的方式依旧超乎常轨。毕竟她同时也追求经济自立,所以像这样没有花钱参加暑期班而是自学。大多数考生如果强调是自学,大概会被人家笑自找麻烦、个性扭曲,不过实际上她几乎每一科都拿下好成绩,那些冷笑的人也只能闭嘴。



到上个月为止还是弱点的现代文,如今她也已经大致克服,渐渐成了一个毫无破绽的考生。



……唉,没有她那么努力的我,只要像这样脚踏实地向人求教,一点一滴地升级就行了吧。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晓得自己有多少分量。



「那、那个……」



「咦?啊,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轻声呼唤,我愣了一下才回应。其他学生跑来搭话,还是参加暑期班以来第一次,因此一时之间没注意到人家是在对我说话。



声音来自坐在旁边的女生。虽然不是每次都相邻,但我确实常见到她坐在不远处。这个女生的五官、发型、穿着都没什么奇特之处,给人不太起眼的感觉,不过她有一项容易让人记住的特征。



那就是身高。



可能有一百八十公分吧,比我还高出一个头,光是站在眼前就会有股奇妙的压迫感。



她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自信,和身高不太相称。



「有东西掉了。」



「啊、喔,谢谢你。」



大概是摊开参考书的时候掉出来的吧,有张眼熟的书签落在地上。



我边道谢边捡起书签,随即和盯著书签看的她对上眼。



「夏季活动的书签。是在站前书店拿到的对吧?」



「呃,嗯,是啊。」



我没说自己在那里打工。不能随便将个人数据告诉初次见面的人。



「我、我也常常去那里。真巧呢。」



「如果生活圈在这一带,要买书多半会去那里吧。」



「的确。啊哈哈。」



高个子女生轻笑出声。



对话就此结束。她似乎没有特别想和我聊什么,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一下,接着又因为找到共通话题所以自然提起书店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日常对话。



我瞄了一眼此刻盯着桌面的她,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



……来过这样的客人吗?



既然同样是高中生,生活作息应该差不多,但是我不记得有在收银台见过她。既然个子高得可以和模特儿相比,应该不容易忘记才对。



不过,我又不是随时都在打工,她也不见得像她自己说的一样那么常去书店,错过的可能性很高。我得到这个答案之后,随即把目光转回自己的桌面。



今天和平常的暑期班,大概就只有这点差异。我没有再和那个女生交谈,只是非常普通地度过这段时光。



就这样从下午到傍晚,我一直专心地听课、念书。



最后一节上完后,我确认时钟,离晚班打工还有将近四十分。如果骑自行车,只要十分钟就能赶到打工地点。当然,我选补习班时就是看上这点。



我将参考书收进背包,快步走出补习班,到停车场打开自行车的锁,准备骑车离去。暑假期间我经常这么做,已经半成为例行公事了,所以这种时候我几乎不需要用脑。



然而,出了些和平常不太一样的状况。



「咦?」



我不禁眨眼。



就在呆呆地踩着自行车踏板的我眼前,紧邻补习班的地点──那家在女性之间蔚为话题的松饼店,室外席坐了个非常眼熟的人。



以时髦发箍理顺的黑色长发,轻轻裹着肌肤的柔顺上衣与格子裙。这名装扮看似清纯千金小姐的女性,毫无疑问就是打工地点的可靠前辈,读卖栞前辈。



和她待在一起的,应该是大学的友人吧?她和三名女性坐在室外四人席,一边优雅地用叉子切开松饼,一边认真地讨论。



距离很近,加上她们的音量不小,所以连我这边都听得到谈话内容。



其中两位好像是和读卖前辈年龄相近的大学生。另一位女性的穿着有种截然不同的风范,散发出成熟气息。



相较于大学生们那身有季节感的轻便服装,那位富有知性气息的女子,却在盛夏时节随兴地穿着针织罩衫,品评似的打量读卖前辈她们。



「好啦,谁能反驳?和自然科学相较之下,我们人文科学被称为对社会没有贡献的虚学,存在价值遭到质疑。照这样下去,你们的研究会失去正当性喔。」



女大学生们裹足不前,露出微妙的表情彼此互看,提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知性女子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优雅地将面前松饼切下一块,送入口中。



尽管这显然不是该在热门松饼店聊的话题,但其他客人大概是因为实在太难懂所以干脆不去理会吧?她们意外地并未显得格格不入,反倒是自然而然地成了环境之中的一分子。



就在这片异样的气氛里,有个人勇敢地开了口。



正是读卖前辈。



「如果将自然科学定义为『通过实验找出具有重现性的法则』,那么以科学技术发展这点来说,对于人类社会的贡献便是自然科学比较高──既然此事为真,从否定自然科学的观点出发就无法彻底驳倒对方。」



「聪明。为了反驳而扭曲真实并非好招,看来你已经明白这点了。」



「是的。即使承认这点,人文科学的研究仍然有其意义。」



「怎样的意义?文学和史实的研究不过是在玩。把国家的宝贵研究资源分给这些没用的学问不太好吧?」



「要解答『人类当如何』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分析祖先走过怎样的历史,乃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真的是这样吗?文学和历史,都只是过去某人留下的纪录罢了。就算弄清楚这些东西,也没办法掌握人类这种生物的普遍倾向吧?」



「知晓过去即可推知未来。解决现代的问题,不是也能从过去寻找线索吗?」



「历史会重演,是吗?」



「是的。任何社会性抗争的原因,都与过去一再重复的那些相似。从过去学习,不就能找出适合现代的答案了吗?」



「喔,这可就没办法喽,读卖同学。」



「咦?」



「『历史会重演』这句格言,只是过去某人的感想。过去几乎不存在量化数据,再怎么研究也无法证明事象的重现性喔。」



「唔……」



可能是被刺中弱点了吧,读卖前辈无法回答。



知性女子举起那只还拿着松饼刀的手,很没规矩地画着圈。



「现代能够通过数据观测各种事象,取得、搜集这些数据变得容易,使得过去无法证实的人类真相呼之欲出。未来人能从过去学到的东西固然多,不过那些对于现代人来说就是现在。若要从过去寻找解决课题的线索,就该先学习眼前的自然科学吧──反论呢?」



对于知性女子的傲慢论点,读卖前辈立刻表示「有」。



「现代人的价值观创建在连绵不断延续至今的文化上。通过了解文学,可以了解历史、了解宗教、了解风俗习惯,如果不能正确观测达到现今状态的过程,也就会有很多东西看不见。举例来说,如果某个国家的歌手推出一支轻视他国宗教的音乐视频后遭到愤怒群众围剿,有办法通过自然科学找出产生这种反应的原因吗?要怎么做才能平息群众的愤怒?能够事先预测而准备应对方案吗?若是研究人文科学的人,想来立刻就能提出好几种假说。」



「嗯。相当具有攻击性的反论,但是思路不坏。」



实际上,应该颇有说服力吧。知性女子第一次停下拿刀的手,思索了数秒。



不过相反地,也可以说只需要思考数秒。



她开了口。



「真要说起来,该怎么样证明愤怒的原因源自该国独特的历史与宗教呢?」



「咦?」



「愤怒真的是因为轻视文化所导致的吗?说不定是视频音频带给人脑普遍性的不悦,也可能是视频的色调具有让怒气增幅的效果。」



「只要对于当事者进行调查或社会实验,应该就能找出某种程度的关连性。」



「好,将军。」



「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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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女子面带微笑这么说,读卖前辈当场愣住,盘里的松饼则在她面前被切走一块。



抢走别人甜点的女子就这么吃了起来,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会和她的知性外表搭在一起。



「你刚刚的说法啊,实在没办法让人支持喔。换句话说,你等于是自己承认研读过去的文学没有意义,研究当下发生的事象比较重要……真是遗憾,多练习怎么讲歪理吧,读卖同学。」



「呜……」



被驳倒的读卖前辈不甘心地抱头。她拿起叉子往被抢走一块的松饼戳,接着用力塞进嘴里。咀嚼中鼓起的脸颊,看起来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让旁观的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



刚刚的问答也好、现在的模样也罢,都和打工时看见的读卖前辈截然不同。



她在我面前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看见这种戒慎恐惧进行议论与非常不甘心的样子,感觉十分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