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早上好啊，深春……」



「呃，嗯……早上好……」



在第二天上学时候。



我像往常一样地——去卜部家接她。



她手上拿着伞，一脸厌烦地抬头看着天空。



「这雨下得，让人完全提不起劲啊……要是今天不上学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



——如她所言。



现在，有一场观测史上最大规模的低气压正在逼近尾道。



在昨天就已经发布了暴雨的预报，一部分地区预定在傍晚开始避难。



在这种时候，我也在想，要是学校放假就好了……



但是，可能是因为教学大纲的原因和现在『雨下得并不大』，所以并没有特别通知学校放假。



……只是。



我现在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是啊。」



我点点头，就在两人迈开步子前进的时候——，



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非常动摇。



为什么呢。



我不知为何……非常在意卜部的事情。



是因为空气潮湿的原因吗，感觉她的头发比起平时要更乱一些。



她的双眼像是睡着了似的眯着，双腿从短裙中伸出。



——明明应该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才对。



而我却因为走在一旁的卜部，已经和我在一起十年了的她，能够和我一起而感到开心。



——我想起昨天的事情。



在目送了日和之后，奇怪地觉得卜部很美的那个瞬间。



我认为那就是契机。



以那时为契机，我对于卜部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这么突然……



「……怎么了？」



是因为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了吗。



卜部以一副狐疑的表情看着我。



「……啊，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害羞。



僵硬地说完这一句，我走在她的一步之前，向学校走去。



*



——随着时间，雨越下越大。



当我们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然是倾盆暴雨，甚至就连说靠近的是台风都不足以令人不可思议了。



「……不是，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大桥带着一副十分害怕的表情，坐在教室之中眺望着一片漆黑的城市。



「不是说在晚上雨才会开始下大吗？这个……不是很不妙吗？」



「对啊。虽然天气预报也说了有可能会下得稍微早一点点……」



桥本一边说着，也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



「……不行，情报完全没有更新。倒不如说，实在是太卡了根本进不去……」



「……真的假的啊。」



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我也有点担心了起来。



小镇被黑云包裹，同时笼罩在一层白纱之中。



窗外的雨声，已经完全能用吵闹形容了。



这么大的雨……应该是我记事以来的第一次吧？



虽然也有政府的要求在内，家家户户都做出了相应的措施……但是，真的没问题吗？



——我这么想着，和朋友们……和显眼的女孩子们聊着天的卜部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们仍然和平时一样懒洋洋的，同时表情不安地交谈着。



这种平平无常的情景，我已经看过几十上百次了。



但是，我现在，哪怕一瞬，也根本无法从上面移开目光。



「……早上好。」



——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一如铃声般可爱的——我早已听惯的声音，将我吓了一跳。



我回过头，如我所料，在那里的是，



「哦，早上好叶群同学！」



「早上好，雨这么大没什么事吧？」



「……我的袜子湿透了……」



——有些困扰地回答着大桥和桥本的日和。



「这样的雨，还是第一次遇到啊……我还在担心我坐的渡轮是不是会沉下去，真的吓死我了……」



「对哦，叶群同学是住在向岛的啊。」



「要是船没有停运就好了呢……」



罪恶感——如同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对啊，我有日和。



我有这个最重要的女朋友。



但是为什么……我对卜部……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早，早上好！日和！」



我甩开这种的情绪，用着不符场面的开朗声音向日和说道。



「你头发都湿完了，早点擦干比较好啊！我借给你毛巾……」



——但是日和仍然保持着微笑。



「……早上好，毛巾就不用了。」



这么说着，她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毕竟我自己也带了一根……」



「这，这样……」



——她完全没有看向我。



在这般交谈之际，她完全没有看我一眼——



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的心情——暴露了吗。



是不是日和也注意到了我非常在意卜部了呢——



「——你们到了学校我才说，真是抱歉……」



一如既往地，稍微晚了一些的早晨的HR。



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市里来了低气压似乎会比预报提早到来的消息。所以，今天……现在停课。」



——因为这句话，教室里一片哗然。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大家拼命地赶来，又要马上回去。就算是白跑一趟也得有个限度。



实际上，



「喂，真的假的啊……」



「既然都这样了，那早点停课不行吗……」



也有这种不满的抱怨声。



而作为班主任也对此深表同感。



「……实在是非常抱歉。但是，这是尾道市的要求。好像是就连市内都没有预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雨……因而认为让学生待在学校会更加危险。」



我想，一定。



让市里做出这种判断，一定有他们在里面参与吧。



〈天命评议会〉。



日和的组织——



再之前日和就很是在意这次的低气压，也是他们在推进提前避难和制定防范对策。



——也就是说。



这次真的是「不得不这么做」的这种程度了吧。



恐怕，这次的情况真的是难以预测了——



「当然，难以回家的学生就留在这里也没有问题，不过能叫人来接的话一定要叫人来接。如果是住在需要进行避难的区域的人直接前往避难场所。难以进行判断的学生确实地跟家人进行商谈。如果这样也很难的话，如果能自行讨论的话——」



说完一番话之后——停课了。



「——我直接跑回去。毕竟家离得很近。」



「我父母会来接我，应该是会和几个邻居一起乘车回去吧。」



大桥和桥本快速收拾好行李对我们说。



然后，



「——深春，回去吧。」



卜部好像也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她手里拿着包，小跑着来到我身边。还是那样，卜部一到我身边我就会吓一跳……我尽力的忍住了这种感觉。



「嗯，是啊……」



我也点点头，拿过包。



但是，我又停了一瞬，



「但是……等我一下，」



我说了一句之后——转向马上就要出教室的日和。



「……那，那个，日和！」



我向她叫道——日和看向了我。



「一个人，没问题吗……？可以的话要我送你也行……」



听到我的问题，日和微微笑了笑。



「……没事，没关系的。」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摇了摇头。



「绕一大圈，我也觉得很危险……你就直接和卜部同学回去吧。」



「……这，这样。」



的确——这是正确的。



我无法再追问下去，只能垂头丧气地放弃。



「那，那……小心一点。」



「嗯，OKOK。」



说完，日和快步走出教室。



我的心境改变了。



对卜部产生了奇怪的好感——。



「……果然，这样很奇怪吧。」



我全然没有注意到——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将这句话说出嘴了。



无论怎样思考，这都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感情。



的确，卜部是充满了魅力的女孩子。就客观而言是个美女，我和她关系很好，她也很了解我。但是我根本没有将她作为异性看待。



那么——为什么我对她的看法会发生如此突然的改变呢。



——是『请求』吗？



是日和使用了请求的力量，改变了我的感情吗。



我想起了曾经被日和请求的时候。



被请求跳舞，被请求唱歌，被请求模仿。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



毫无征兆，毫无脉络，自己的想法就出现了极大的改变——。



那么这种心境的改变，对卜部抱有的感情也是。



是不是一切都是——日和『请求』之后的结果呢。



……但是。



这种假说。



这种想法是——



「……不可能的吧。」



我和卜部走出教室。



我一边走在走廊之上，一边自言自语。



走廊上挤满了和我们一样准备回家的学生。



不知是否是由于大家都因为不安与这种非日常状况而情绪亢奋，周遭弥漫着一股热气。



持续不断的低沉嘈杂声，还有照亮周围的荧光灯昏暗的灯光——。



在这之中，我一个人在脑海中反复回味着这一连串的经过。



「……没有被请求吧。」



如果日和想要使用『请求』，就有必要向对方传达实际的内容。



无论是口述还是文章，什么形式都可以，但必须要将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



但是，我并没有听到日和说过这些。



像是「喜欢上卜部吧」，或者是「对她抱有好感吧」这样的。



她完全没有说过这种话——。



更进一步地说，像是「先进行请求，然后消除记忆」……这种也不可能。



因为——在上个月的事情过去之后。



在再次交往之后——我马上就让日和再次『请求』我了。



让我「什么都不要忘记」。



让我「绝对不要忘记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请求的原因。



只有可能是自然产生的情感了——。



我在楼梯口换运动鞋的时候，盯着同样穿着平底便鞋的卜部，一个人思考着。



——我是，喜欢上卜部了吗。



再也难以忍受喜欢日和的沉重——发自内心地，心境起了变化吗——。



*



——在倾盆大雨之中。



我与卜部两人快步离校。



古老的石阶被猛烈的雨水拍打。



浑浊的灰色雨水从一旁的水沟中流过。



我们上学的路有八九成都是穿梭于各家各户之间的狭窄坡道。



斜坡很抖，楼梯也因为是手搭的而高低不平，必须要小心别摔倒——。



四周昏暗得让人难以相信现在正值中午。



我们虽然撑着一把大塑料伞，但席卷的狂风无情地将雨吹得遍地都是，不一会儿我们的裤子和制服就湿透了——。



「——深春！」



走在我前面不远处的卜部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想要继续走下去太艰难了！」



「OK——！那就……在那边的空房子之前！」



说完——我指了指就在我们跟前的，在坂道中途废弃了一段时间的房子。



正好玄关附近有个小屋檐可以避雨。



我们两人冲向那边——战战兢兢地合上伞。



……嗯，好像没问题了。



屋檐好像也没有漏雨，也没有风会吹进来。



好像能暂时休息一下了。



「哇啊，湿透了啊……」



这么说着，卜部拧了拧自己的裙摆。



「我也浑身湿透了……这双运动鞋应该已经不行了吧……」



「我觉得我包里的东西已经完了……倒不如说，我自己也很不妙。好像会感冒……」



听到她这么说，我瞥了她一眼。



因为全身被打湿，卜部的制服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越过白色的布料能够看到水色的内衣以及她肌肤的颜色——。



她胸口的膨胀现在更是能够清楚地看到——我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明明这种景象应该已经看到过好多次了。



无论是内衣还是乳沟，在不久之前还理所当然地看到过。



而现在的我却觉得这个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让我眉头紧皱。



我们清理掉了一部分身上附着的水，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



雨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眼前的雨滴已然像一堵墙壁了。如果不先休息一下的话，再想走下去说不定会非常困难……。



——我这么想着。



突然——有了一种我和卜部两人被关在一起了的感觉。



在这顶屋檐下，我们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世界之中仅有我们二人而已。之前如此，往后亦是如此。像是「世界上只有我和卜部两人」的这种错觉——。



……莫名其妙。



我还有很多想见的人。要是真的只有我们两人的话，会让我相当困扰。



但是……这种感觉，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绝非不快。



不如说是……一种甜蜜的喜悦。



一股苦涩的罪恶感涌上心头。我反射性地咬了咬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群同——情」



一旁的卜部突然说话了。



「诶……什么？」



「——群同学的——」



「嗯？雨太大了我听不见！」



「所以说啊——是叶群同学的事情！」



卜部说完，看向我——像是做出了什么觉悟一样地向我踏近了一步。



被这双眼睛近距离地盯着，我的心脏狠狠地跳了跳。



「诶，日，日和的？怎，怎么了这么突然……」



「……我觉得现在不说不行了。」



说完，卜部狠狠地盯着我。



「我觉得……我，必须要好好跟深春君你聊聊！」



——她表情认真，声色也完全不像是她。



我——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



真的，这么突然是怎么了？还是在这种场合下不得不说的。



但是……我想。但是，卜部接下来要说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话。



那么……我想正面接受，而不是打趣或者是敷衍。



「那个啊……」



卜部继续说着。



「我……那个孩子，叶群同学。在变成这样之前，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可爱，很不错的女孩子。虽然仅仅只是同班，仅仅只是在一个教室里生活，没有怎么跟她说过话，也没有特别关注她……但是，她总是笑容满面，非常温柔，也给我留下了一些好印象。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很单纯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嗯。」



的确会这么觉得吧。



在我和日和交往之前，两人的距离感差不多就是这样。



「但是——自她和深春你交往之后，和我聊过之后……我最近终于明白了。她也一样，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但也考虑着很多事情，也背负着很多事情。所以，认为她单纯可爱的这种看法实际上是错误的。」



然后她说了句「然后」。



像是有些迷茫地垂下视线。



「……深春也知道她很痛苦吧？」



她直直地盯着我，向我如此问到。



「你也知道她正在烦恼着和你的关系，并且因此而痛苦吧？」



「是……啊。」



当然，我无法否认。



她现在一定相当痛苦。



而令她痛苦的——毫无疑问就是我。



她对这样的我说——



「大概……」



——卜部因为痛苦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孩子的痛苦，是解决不了的。」



她清楚地对我说。



「无论如何，她应该都会一直痛苦下去的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因为我不想改变啊。」



她用着毫无动摇的声音——。



用着毅然决然的态度对我说——。



「因为我，不想做出改变啊。」



——十分罕见地，我对于卜部表达的想法。



对于她清楚表现而出的愿望，无言以对。



然后，卜部她——，



「……如果」



她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着。



「如果……深春也是这么想的话。如果也希望我不改变的话……那个……」



——那双眼瞳动摇地摇晃着。



——我听到她的「如果」之后，终于注意到了。



卜部可能也是——一样的。



从昨天起，从那个瞬间起。



和我一样，情绪也发生了改变——。



——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突然，我心中对于卜部的看法反转了。



近在咫尺的双眸，微微张开的嘴唇——。



与我相触的双臂的柔软，以及制服内部纤细的身体——。



——她是异性。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



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卜部绘莉是——。



她毫无疑问地，无可辩驳地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但是。



「……抱歉，什么都没有。」



卜部说完——突然移开视线。



然后后退了两步，打开了伞，



「……我父母叫我买东西。」



「哈？在这种时候？」



「只是去一趟便利店而已。所以我先走了。」



「诶，现在才？！」



「嗯，再见！」



说完——卜部突然冲出了这里。



而留在这里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呆呆地目送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



*



——继续走了几分钟，我终于回到了家里。



我已经精疲力竭了。



头脑与身体都已然疲惫不堪——现在只想尽快躺下。



只想洗完澡回到房间，铺好被子躺在上面。



必须去思考的东西还有很多。



日和的事情。



卜部的事情。



〈天命评议会〉的事情。



但是——在现在，在这个瞬间，这些也暂时休息了。



只有一会儿也好，要是不休息一会儿的话——。



在我这么思考的时候，



「……呼……」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了看风景。



尾道仍然笼罩在一层灰色的雨形成的薄纱之中。



天空被一层低压压的漆黑厚重的云所包裹。



啊啊，感觉就像是世界就要终结了一样的光景啊。我茫然地想着。



——就在这时。



——传来了地鸣声。



就像是——在自己脚下的石阶之下。



很深的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还有沿纵向传到脚下的细微震动——。



——我最开始还以为这是错觉。



因为疲劳和暴雨，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



——视线的前方，景色开始滑动。



就在我所在的斜坡之前，大约几百米的位置。



在那里的——民宅，树木，电线杆——开始从坂道上滑落。



周围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以及远处的上方谁的惊呼声。



——就像是梦一般。



我看惯的景色的一部分，一眼看过去，在顺着坡道缓缓下滑。



就像是——从电车之中看窗外的景色一般。



但是……在那里发生的并非是那么平稳的变化。



不时有着滑落而下的民宅撞到岩石，严重受损。



被切断的电线短路，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每当那个时候，就会响起传达至此的轰鸣声，以及『滋滋』的电流声。



——山体滑坡。



我终于明白了。



这场雨导致了大规模的山体滑坡。



——我的背后一阵发冷。



坠落的民宅之中一定还有人——。



奔涌流下的泥沙之后会经过的路上，一定还有民宅和商店——。



在那里的人们……



还有被卷入其中的人们——。



——还有。



我。



注意到了。



「骗人……的吧……」



滑落的泥沙的方向——



正好是——渡轮码头。



——日和平时都在用。



今天也是，因为放学也一定回去的——那个渡轮码头。



*



——我想，恋爱是错误的。



我一个人走出学校，走向乘坐渡轮的地方，一个人思考着。



问题应该不在于「深春君是我的对象」，或者是「有卜部同学在一旁」。



像我这样性格恶劣的人。



像我这样，有〈天命评议会〉缠身的人，喜欢上了谁，还希望这种心情得到回应……这种愿望本身——就一定是错误的。



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路边的雨水汇聚成一股浊流流淌。



不只是水，有的时候还有相当量的落石……我切身感受到这降雨量是前所未有的。



我咬住嘴唇，走下楼梯，走进商店街。



——我已经习惯做表情了。



毕竟在评议会进行交涉的时候，作为代表居然在哭实在是不像话。



因为年龄小，无论如何都会被小看，所以至少必须要保持坚定。



所以我一脸若无其事地，因为店员都已经避难完毕了吧，穿过了关门了的店铺。



——深春君和卜部同学，好像变得和我想的一样了。



我今天只是在教室看了一眼就清楚地明白了。



所以……嗯。



挺好的。



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



终点什么的，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阶段隐退，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剩下的就是——这种心情。



等待仍然残留于我内心的这种痛苦消失而已。



等待被他放弃而已——。



我想着这些，走到海边。



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大雨的原因，海面就像是混凝土路面一般灰色浑浊。



但是……渡轮好像还在运转。



嘛啊，我直接去评议会的设施也没问题，选哪个都可以。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从地面径直传来震动。



我还以为这是错觉。



但这是真的。



真的在摇晃。



难道这是——。



无论怎么说这也太早了。



在这种时候——



「——小日和！！」



小志保从房子的阴影中跑出。



几名工作人员跟在她身边。



他们是今天的护卫。



然后，小志保脸色大变。



「——快跑，这边！」



她看着山的方向——尖叫道。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开始崩塌了。



山体斜坡的一部分——携带着在那里的住宅，商店和铁轨，向我们雪崩一样地冲来——。



我扔掉伞和包。



按着她所说的方向跑去。



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身上，制服紧紧地粘在皮肤之上。



虽然视野非常模糊——，



「跟我来！」



——回过神来，小志保就在我身边。



我跟着她的引导——拼命地奔跑着。



——我早已认识到了发生山体滑坡的可能性。



也已经锁定了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区域，并向所有住在那里的人发出了避难指示。



实际上已经开始避难移动了。应该有很多人转移到了体育馆和大厅。



话虽如此……太快了!



这比其气象局的预测，比其我们的预想要快太多了!



瞥了一眼，暴雨对面，沙土朝这边袭来。



那个距离——几十米。



『请求』不会对泥石流生效。



能逃掉吗——。



「——就这样一直冲到车站!」



「我，我知道了!」



我快步奔跑着，点了点头——身后传来骇人的声音。



回头一看，崩塌的岩石已经到达了我刚刚还在的地方——渡轮码头。



熟悉的景象转眼间就被泥土、岩石和瓦砾吞没，我背脊发冷。



「你在干什么，快点!」



视线回到前方，我拼命向前迈开脚步。



但是——右手边，沙土开始逼近。



我看着倒塌的民宅的白色围墙，盖着瓦片的屋顶，四分五裂的石阶，翻倒的轿车——。



——可能会死。



我清楚地这么想。



在迄今为止的活动中，我感受过无数次的恐惧。



大脑一片空白，手脚的感觉归零的这种恐惧。



山体滑坡的宽度不到一百米。



再过几秒，就能从逃脱这个范围了。



——但是。



就以这种速度——。



赶不上。



刚刚好赶不上——。



……所有的现实感都在逐渐远去。



渗透着雨水的景色，以及大滴大滴的雨拍打在我的皮肤之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