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004(2 / 2)




「和服的布。手感沉甸甸的,大概是因为吸了水吧,很重喔。」



「啊……」



「嗯?」



「我懂了,月火我懂了。想说最近好像变胖,怎么减肥都瘦不下来,原来是头发的重量!」



「原来如此……你真是傻到有剩呢。差不多该剪了吧?你大概也和我一样老是错过剪头发的机会,不然我现在当场帮你剪吧,俐落剪掉。放心,我并不是第一次帮女生剪头发。」



「虽然我不知道详情,不过这个角色设定真夸张……不,免了,免了免了,因为这是在许愿。」



「许愿?」



「不是围裙或膝毯喔~」【注:日文「许愿」与「围裙」、「膝毯」音近。】



「慢著,当然不是吧……」



什么嘛。



原来这家伙留头发是基于确切的原因,不是错失机会啊……真意外。只会随兴过生活的阿良良木月火,居然会像这样展望未来。



不过仔细想想,以一个月为单位频繁换发型的月火任凭头发生长时,我就应该认定是基于某种理由吧。



身为哥哥,这是丢脸的疏失。



「喔~这样啊。你许了什么愿?告诉我吧。」



「不行喔,不能告诉你。告诉你的话,愿望就不会实现了。」



「喔,这样吗?哎,相传愿望说出来就不会成真……不过没关系吧?别讲得这么固执,哥哥不是外人吧?说出来吧。」



「不要只在这个时候摆出哥哥的样子。」



「唔~不过你的发量真夸张……」



我嘴里这么说,却对月火留长头发许的愿望没什么兴趣,所以将视线移回月火的头发。



可恶。



发量太多,打不出泡泡。



发不出「噗噜噜」的声音。



要是怪我的功力不够,那我就没话说了。何况我原本就没什么洗头功力,不过月火刚才打出那么漂亮的泡泡,做哥哥的我这样好丢脸。



为了全国的哥哥们,我不能继续降低哥哥的地位。



「是洗发精的量不够吧……说真的,你这头发才不符合经济效益,使用专属的洗发精太浪费了吧?啊,不过相对的,这样就不用去发廊,所以零用钱就省下来了。」



「不,我会去发廊啊?」



「什么?」



「我不像哥哥任凭头发自己长喔……发尾也得修齐。」



「原来如此……我以为任何人都不想看你的发尾,不过原来如此。」



「讲得真过分,讲得太过分了。就是因为老是漫不经心讲这种话,才打造出我与火怜的扭曲正义,请别忘记这一点。」



「别自己承认这是扭曲的正义。」



喔。



追加一倍的洗发精之后,月火大量的头发终于也打得出像样的泡泡了,不过发量看起来也因而变得更多。



「呵呵呵呵~起泡泡吧~起更多泡泡吧~洗头确实很好玩呢,会上瘾呢。不得不说我冷静的心也浮泡起来了。」



「没必要不得不说,别讲得好像心情很浮躁一样。」



「我甚至想埋进这堆头发喔,想用你的头发捆绑我的全身。」



「太变态了吧?如果是这样,我会全力逃离浴室,到时候算我输。」



「你刚才是用手心跟手指洗我的身体,但我想用这些头发洗你的身体。」



「会严重受损所以不行,会满是分岔所以不行。光是留长就很容易受损了。如果真要这么做,拜托哥哥用自己的头发吧。」



「不,说真的,你要是用这些头发包裹全身,就算不穿衣服上街也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但我找不到不穿衣服上街的理由啊……」



「唔~」



头发洗久了,自然就开始进行头皮按摩,揉捏月火的头。原来如此,这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状态,确实很有趣。



优越感非比寻常。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真棒……位居正上方,位居顶上的感觉。将你的头转一圈似乎就可以拔走。」



「我可没想得这么恐怖。」



「比起捏胸部,捏头更让我兴奋呢。」



「不要讲这种恐怖又没礼貌的话。」



「捏捏捏捏捏……」



「不要抱持非分之想捏我的头,至少停在噗噜噜的音效就好。啊,虽然洗头的时候还好,不过哥哥,说来悲哀,即使我不想承认,你的头皮按摩出乎意料舒服得像是行家水准喔。」



「哼哼~」



我得意洋洋。



可惜这种技能大概完全无法活用在其他地方,因为我将来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成为美容师吧。



而且我想不到其他可以捏别人头的职业。



「好,再来是护发……唔?」



「怎么了,哥哥?」



「完全不够。润发乳瓶子几乎空了。」



「什么?」



月火慌张失措。



也可以说是慌措吧。



不对,讲成慌措很奇怪。



但月火就算慌张失措,也是她自己刚才帮我护发的时候用光仅存的润发乳,受惠的我不太方便多说什么。



「是你的错吧?」



但我清楚说出来了。随口说出来了。



「你没有事先确认,是你的错。」



「不对,现在不是要讨论谁对谁错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头发将会严重毛躁受损吧?光之美少女会死掉吧?」



「光之美少女会死掉?这很严重吧?」



我一瞬间听不懂她原本要说什么,不过应该是把头皮(Cuticle)说成光之美少女(Precure)了。慢著,完全不一样吧?还是说剧中有个叫做Cure Cool的角色?



「无论如何,总之『Smile光之美少女!』很好看。」



「我们没在聊这个吧?」



「主题是『微笑』,所以女主角们在想哭的场面依然努力露出笑容,这样的她们棒透了。」



「我没问哥哥的喜好。哥哥喜欢笑容是你家的事。更加率直收下『微笑』这两个字吧。」



「宫泽贤治他啊……」



「什么?你真会离题呢。」



「宫泽贤治曾经问学生,最长的英文单字是哪一个字,答案是『smiles』。因为两个s相隔一哩。」



「喔喔,听起来挺有哩……更正,挺有理的。宫泽先生真风趣呢。」



「不准称呼宫泽贤治是宫泽先生,要抱持敬意。」



「我不是加了『先生』吗?」



「这样反倒是装熟吧……不过某些人物加了『先生』反而有种亲切感,确实很神奇呢。」



「没错。以宫泽先生为例,直呼名讳感觉比较尊敬。怎么会这样呢……探索这方面的基准应该很有趣。」



「但我觉得差别只在于是否真的认识对方,或是对方是否还在世……」



我说著拿起莲蓬头冲洗月火的头发。



「好,大功告成,再来用你的头发洗你的身体吧。」



「哥哥你完全没听我说话!」



激动的月火就这样狠狠吐槽。



「你想对我的毛跟发怎么样啊!会严重受损吧!」



「毛跟发?」



「毛发~!头发~!我的秀发~!」



月火放声大喊。



这妹妹就不能讲得简洁易懂吗?



「这也没办法啊?毕竟润发乳用完了,我又想用你的头发洗你的身体。」



「后者完全是哥哥的嗜好吧!当然有办法!」



「唔,听你这么说确实没错。月火,你的洞察力挺好的,你就是月火丘勒‧白罗。」【注:源自阿嘉莎‧克莉丝蒂笔下的侦探赫丘勒‧白罗。】



「这也太硬拗了吧!找个谐音像一点的啦!」



「唔,我找到一半有灵感了。」



我改变莲蓬头的方向,打开看似见底的润发乳瓶子,注入少量热水。



然后我重新盖好瓶子,如同中年银发酒保般摇晃瓶身,调匀内容物。



我脑海中的自己穿著小背心。



「哥哥,你在做什么?」



「没有啦,虽说瓶子空了,不过内壁肯定还残留不少液体,我觉得像这样灌水应该够你的头发用一次。」



「不要做这种穷酸的举动啦。」



「你说这是穷酸的举动?」



妹妹居然说出这种奢侈的台词……我这个哥哥大受打击。她的个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傲?我不禁怀疑自己看错,不过仔细想想,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毫无怀疑的余地。



从她自己使用这种看起来很高贵的润发乳,就应该看出她的个性。



「与其做这种穷酸的举动,不如让头发自然变得像是超级赛亚人喔。因为我的名字有『月』这个字。」



「唔~……」



明年升上国三的妹妹,似乎把超级赛亚人和大猴子搞混了。



世代差距到这种程度,果然也会像这样以讹传讹吗?



啊,不过如果是GT版,超级赛亚人可以用月光的力量进一步变身。



这么一来,她可能反而是超级七龙珠迷。



「不过,反正药液会和头发吸收的水分混合,只是先后的差异吧?」



「不准说高价的润发乳是药液。」



「你看,没有你说的那么稀喔,只是混入一点气泡,但依然是润发乳。」



我再度打开瓶子,将掺水的润发乳倒在手心给月火看。月火蹙眉检视。



「没办法了,就给哥哥一个面子吧。」



她像是死心般垂下头。



她这个动作并不是垂头丧气的意思,单纯只是让我方便帮她护发。



月火给了我头发……更正,给了我这个面子,所以我再度将手伸进月火的头发里。原本以为加水勉强够用一次,但月火毕竟是此等发量,很难称心如意,非得节约使用才行。



慎重再慎重。



如同贴金箔的漆器工匠般慎重。



「唔~……月火,我不打算一直计较,不过虽然我不晓得你许什么愿,至少也剪一下潮海吧?」



「要是只修一点点,浏海前端会刺到眼睛很痛喔~怀抱再多的爱情护发,头发刺到眼睛还是会痛喔~」



「这样啊……」



我不太懂。



「话说哥哥,你现在对我讲的其实都讲到你自己,你知道吗?哥哥的浏海也很长吧?」



「自己留头发就出乎意料不会在意呢。」



「说到浏海……」



此时,月火突然这么说。



一边被我按摩头皮一边这么说。



「抚子她出院了。」



「……这样啊,那太好了。」



「咦?反应比我想像的平淡耶?还以为你会开心到跳来跳去。」



月火微微转向我这么说。



眼神好纯朴。



「还以为你会开心到跳裸舞。」



「怎么可能?」



「为了方便哥哥跳裸舞,我才刻意在浴室这个场面告诉你的。」



「讲这么严肃的话题时,不要打这种无谓的主意。」



「是~总之她出院了。」



「这样啊。」



这样啊。



我只能说「这样啊」。只有资格这么说。



不过,她出院真是太好了。



虽然我已经没脸见千石,但还是觉得太好了。



可以为她庆幸了。



「哥哥。」



「什么事?」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你要好痛用手好痛捏爆好痛我的好痛头吗好痛好痛!」



「啊,抱歉抱歉,我好像太用力了。」



「哥哥,我觉得你不想听我这么说,我觉得你不想听我这么说所以更要说,你背负太多东西了吧?太努力了。抚子那件事不是哥哥能够背负处理的。」



虽然讲得好像明白一切,但是关于千石──千石抚子这几个月的失踪,月火并不知道详情。



她处于不算是毫无关系,却很难称为相关人士的立场,所以才说得出口吧。



说得出我不想听别人说的这番话。



「放心啦,抚子大致恢复活力了,而且感觉稍微开朗、积极了些。」



「这样啊……那就好。」



「而且偶尔会笑。」



「那就……更好了。」



真的很好。



好到我不会在意自己再也看不见她的面容、她的笑容。



「总之,改天去看她吧~不过抚子现在非得在家里静养,哥哥这阵子还得忙著准备考试,所以应该没办法去看吧~」



不知道内情的月火若无其事这么说。如果她知道内情却这么说,就真的挖苦挖到我的心坎里,不过阿良良木月火基于好坏两方面来说都是直肠子个性,应该不会这样挖苦人。



只是,我会在意。



就只是很在意。



千石抚子在阿良良木月火面前,对于阿良良木历这个人有什么感想?我不可能不在意。



并不是依恋。但是形容为后悔还不够。



「哎呀~不过抚子狂讲哥哥的坏话耶~哥哥,你对抚子做了什么?」



「真的?」



「咦?我开玩笑的。」



「…………」



这家伙居然开这种玩笑。



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也太恐怖了。



时机抓得神乎其技。



「……这样啊,不过,那边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我轻声说。



千石抚子下山──她的「失踪事件」如今解决了,这当然是好事,是很美妙的事,不过这件美妙好事的代价,就是这座城镇的灵力变得不稳。



就是这么回事。



关于这方面,我也不知道详情,并没有知道得很详细,但总之那座北白蛇神社再度成为空空如也的净空状态。



必须解决这件事,就算没解决也得想办法处理一下,否则这座城镇会继续发生各种问题。不只是妹妹们的问题,要是我留下这个问题就离开这座城镇,我难免有点牵挂。



即使做不到万事太平,至少也要维持不错的平衡。



「……平衡吗?这原本不是我的职责就是了……」



职责。



我自认是以别人听不到的音量自言自语,月火却像是复诵我的独白。



「不是职责喔。」



她说。



我吓了一跳,不过该说是兄妹特有的心电感应吗?总归来说只是巧合。



「哥哥背负太多东西了。」她回到刚才的话题。「哥哥不是万能,没办法解决所有问题,所以我觉得最好扔下各种负担,有点自知之明,量力而为,将事情分担出去吧?包括抚子、火怜以及我,哥哥都太操心了。」



「…………」



这样啊。



原来你想说这个啊。



这个家伙不是今天在刚才聊到火怜的天分才察觉,是以前就隐约感受到了。



我想以高中毕业,以考大学为契机,将各种事情做个了断、做个解决、做个清算。



像是敷衍至今的事。



像是掩饰至今的事。



像是即将结束的事。



她早就感受到我想这么做了吧。



「关于我们的事──至少关于我自己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火怜毕业会留下我一个人在国中,我知道你会不安,但我会想办法处理的,所以你不用这么担心啦。没问题的,All OK。火怜当然也会想办法处理,想办法照顾好自己。抚子也一样。所以我觉得哥哥先处理当下考大学的问题就好。」



「…………」



我一直觉得非得训诫一下只活在当下的月火,非得指导这个家伙多多思考未来,月火却要求我专注处理当下的问题,我这样连照顾都称不上。



连笑话都称不上。



但我没生气,也不想回嘴。我确实背负太多东西,也没办法解决所有问题。



我能做的事相当有限。



实际上没办法解决。



八九寺的事、千石的事,我都没能解决。



若是没有专家帮忙,我什么都做不到。到头来,回顾这一年,究竟有多少事件是我亲自成功解决的?



屈指可数,甚至不到屈指可数的程度。



何况即使是当前面临的大学考试,以及应考前提的毕业,我光靠自己根本做不到吧?所以她说我背负太多东西是对的,正是如此。



做哥哥的责任,只是我自己在说的。



就算有责任,人们也未必能够尽责。有些事情非得找人帮忙,或是非得交由他人处理。



在毕业之前,在离开这座城镇之前,解决所有尚未解决的事,或许是不可能的任务。不过就算这么说,不负责任放弃一切也是错误的做法吧?



背负过多的东西不是好事,但我非得去做某些事。



某些即使做不到也应该挑战的事。



「话说哥哥,你实际准备考试的进度怎么样?最后这个月有希望吗?」



「应该……勉强可以吧。」



我只能这样回答。



即使没希望,也只能这样回答。



悲哀的自我暗示。



战场原已经确定保送入学,所以我只能跟著报考同一所大学。事到如今我不会报考其他学校,绝对不可能。



所以我发挥男子气概中的男子气概,完全不考其他学校当备胎。没有啦,只是因为家长对我没什么信心,不肯出太多的报考费,因为太贵了。



「哥哥,所以我才说现在不是背负的时期,是冲刺的时期喔。我讲得很有道理喔。现在你还有闲工夫在这种地方洗妹妹的身体吗?」



「不,关于这方面,我并不是背负什么责任或义务,自愿负责照顾你好好洗澡……并不是要在你身上打泡泡或是揉你的身体……」



「到头来,这样完全没有解决问题的根源吧?就算改成轮流洗身体,解决了淋浴间太小的问题,但我们首要解决的是浴缸太小的问题。」



「嗯,说得也是……就算是想到可以和乐融融一起洗,如果和幼女一起泡就算了,不过以这个浴缸的容积,我很难和国中生一起泡。」



「和幼女?」



「没事。去去,记忆走。」



我在最后刻意不用莲蓬头,而是拿起脸盆,从和国中生一起泡有点小的浴缸舀水,和刚才月火表演恐怖搞笑招式的时候一样,这次从她身后,从头顶猛然泼水。



润发乳容易残留在头发,所以与其用莲蓬头的水压冲洗,我觉得用这种粗鲁方式比较可以一鼓作气冲掉。



「呀啊~!」



舒服大喊的月火令我心情大好,所以我基于服务精神又泼了两三次。



「呀啊~!呀啊~呀啊~呀啊~!」



好像很开心。



「呀啊~!再来再来~!」



你也太开心了吧?



但是如果因应她的要求,过度因应她的要求狂泼水,浴缸就没热水了,所以我决定适可而止改用莲蓬头冲水,将手伸向莲蓬头。



伸手的时候,我僵住了。



我们相互洗头的淋浴区挂著一面大镜子,直到刚才,直到不久之前都因为起雾而照不出任何影像。然而我以脸盆朝月火泼水,使得热水也豪迈泼在另一头的镜子上。



因此,覆盖镜面的雾气被冲走,映出坐在正前方的月火裸体。这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也就是很自然的事。



然而,也有不自然的事。



不对,是超自然的事。



站在月火身后的我──阿良良木历的身影没在镜子里。



镜子没映出他的身影。



如同不死之身的怪异──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