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话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2 / 2)
在牧野先生旁边靠在扶手上,呆呆地眺望向岛。
「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吗……」——
还是承认吧。
说实话——我心动了。
对于日和与牧野先生的过去,我感到有些感动。
虽然我觉得这是个来历不明的组织。虽然我觉得他是我遥不可及的组织……是啊。
对于组织里的人们而言现实也是切实的。他们的活动里日常也会又是有些土气的。
所以——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
日和真的在做很厉害的事情。
用着『请求』,真的在一点一点地改善世界。
然后——,
「……抱歉,说的太多了」
牧尾先生像是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鼻子。
「差不多该走了。嘛啊,如果还有能够交流的机会的话……」
「嗯嗯,非常感谢你您」
「……顷桥君作为顷桥君应该也是有烦恼和苦涩的东西吧」
他露出充满人情味的笑容,向我伸出了手。
「作为男友加油哦。我也会作为组织的一员加油的」
「……是!」
我握住手,牧野先生也用力回握。
然后他说了一句「再见」就离开了。
我微微低下头,目送他离开——我突然感到一丝寂寞。
「……我也」
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我要是也能和他们扯上关系就好了……」
*——
然后,下一周的周一。
突然——她回到了学校。
*
「——早上好,深春君」——
没有任何预兆。
之前也没有联系过,也没有察觉到任何预兆。
所以早上听到这个声音我一下子弹了起来——,
「哈哈……对不起,一直都在休息。但是已经没关系了——」
她看上去有些害羞。
茶色的头发,脸颊稍微有些晒黑了,脖颈洁白如玉。
然后——幼小圆圆的眼睛不安地有些动摇。
日和像是理所当然地站在我作为面前。
我对这幅姿态——感情喷涌而出。
然而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取而代之我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诶,怎,怎么了!?」
日和对于突然的展开感到惊慌失措。
但是——我什么话也没说,把她带出了教室。
「……怎,怎么了呢,深春君……?要去,哪里呢……?」
日和向我询问,我却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只是,为了不放开日和的(注)柔荑,不想要放开那份温暖与圆润,我紧紧握住了它。(注:柔荑:草木 嫩芽 ,用来比喻女性的手(指)。)
我们沐浴着其他学生的视线,走上楼梯——来到天台。
「诶,为,为什么在这里……」
然后我松开手——双手无力地垂落,撑在了膝盖之上。
「没,没问题吧!?身体不舒服吗……!?」
日和又一次担心地问。
然而——我还是无法回答。
我还有更加想要传达给她的东西。
「……我很,担心你啊」
用尽全力才挤出这么一句。
「突然就不来学校了,也完全没法联系……我真的,很担心你啊……」——
对。
我实际上很不安。
说不定再也见不到日和了。
说不听她再也不存在了。
说不定——她已经殒命了。
在于牧野先生交流之前,毫不夸张地说,我真的有这种恐慌。
所以,现在能够这么再一次相见,过于安心与开心,大脑已经完全过载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正常说话。
但是,
「……抱歉呢」
听到这句话,我抬起头。
面前的日和,
「让你担心了……真是抱歉……」
她这么说着,眼里涌出泪珠。
「……诶,等!」
我慌慌张张地站直,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还是先走到了她的旁边。
「抱,抱歉!我没有生气!只是我想要传达给你我的担心……」
我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哭。
糟了,是我说的方式太过了吗。
是我责备的语气的问题吗。
「你能回来我真的觉得太好了!只是太过突然有点吓到了,抱歉……」
「……那,那个,是这样吗……」
擦了擦眼泪,日和抬起头这么说。
「其实,我也……很寂寞」
「……很寂寞吗?」
听到预料之外的话,我不由得呆呆的(注)重复道。
(注:原文指鹦鹉学舌)
「嗯,非常,非常地,寂寞。那个呢……迄今为止都未曾有过哦?即使忙于工作,即使无法回家,即使无法上学……我也没有这么寂寞过。仅仅只是觉得很复杂。还有就是要跟学校和家人请求获取外住许可很麻烦而已。……但是」
这么说着——日和的眸子泛着泪光。
情感快要溢出,直直地盯着我。
「但是……这一次我却非常寂寞。一直都想着深春君的事情,想着深春君到底在做些什么呢……。要,要是……」
她的视线微微下垂。
用着仿佛要呕吐一般地痛苦的声音——这么说。
(译:原文为吐出固体一般地痛苦,这是什么奇妙的比喻)
「要是在此期间……深春君和其他的女孩子好上了的话……」
……其他的女孩子?
……好上了?
「……怎么可能啊!」
我反射性地大吼。
「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除了日和以外的其他的女生啊!」
「……但,但是!深春君和可爱的女孩子关系很好……!」
「……诶?没有啊,除了日和以外应该没有关系好的女生了吧」
嘛啊,虽然不是没有和同班的女生说过话,但应该也就是相知以上朋友未满的关系吧。能够让日和如此不安的人,完全想不出来。
但是日和,
「……卜部同学」
说出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名字。
「不是关系很好吗……。而且她,还很可爱……」
「……哎哎……,是那家伙吗……」
我不禁浑身无力。
卜部?偏偏那家伙就是所谓的『关系好的可爱女生』?
……确实,这句话绝对没有问题。但是,认知层面完全错了。
「那家伙真的就只是我的青梅竹马而已啊……我还跟她说了我和日和你交往的事情,看上去也是想要跟我加油的样子,完全不必担心」
「……真的」
「真的!」
……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确实跟她走得太近了。
要是日和也跟她的男性青梅竹马走得这么近的话,我应该也会感到不安。
「……要是日和不愿意的话,我在考虑一下跟那家伙交际的方式吧。上学也和你一起,也控制一下和她玩的频率」
「啊!这大,大可不必!」
日和慌张地直摇头。
「真要只是青梅竹马的话,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啊」
日和吐出一口气。
向我靠近一步,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我真的,很寂寞……」
切实的声音。
从她的心中传达给我,言语毫无防备,清澈透明。
然后,与之相对的我——心脏要爆炸了。
肩膀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日和的体温。
鼻子传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交往以来日和还是第一次这么接近我……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可以抱住她?这种姿势,我是不是可以从后背搂住她……!?
「……」
咽下一口唾沫,我轻轻地抱住她。
穿过水手服的背后时,日和身体狠狠地抖了抖——颤颤巍巍地把我回抱住——
大脑在沸腾。
我现在,正抱着名为叶群日和的女孩子。
无论是这种感觉,还是她能原谅我,对于我而言都太过幸福了……头脑发热,意识都开始溃散了。
和我差不多高的日和的体温,圆圆的,柔软的。
她的背因为呼吸有些起伏。手掌略微有些胸罩带子的触感。
然后,日和手掌发力,仅仅地抓住我的后背。
太过开心,想要一直这样,但是——
校舍中传来铃声——
这是早会的预告铃声。
「……要走了呢」
日和离开我的身体,轻轻地说。
她的脸颊因为害羞已经布满红霞。
「两个人都迟到会显得很奇怪吧……」
「……是啊」
害羞地挠了挠脸,我强装冷静如此回答。
然后,两个人走向天台的出口。
「嘛啊,怎么说呢……行动,虽然很麻烦,但是别太勉强了啊」
在这时,我顺口说出了这些话。
「要是把身体搞坏了就回不去了,周围的人也会很担心……。嘛啊,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还是有很多情况都无可奈何吧」
日和听后困扰地笑了笑,
「是这样呢-……」
嘟着嘴,像是在抱怨考试太难一样,
「就算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总会出现新的问题。要是像『已经没问题了!好下一个!』这样推进话题的话,之后老是会发生一堆事情……」
「会是这样的吗……」
「嗯,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就像是,对」
她带着疲惫的笑容向我笑了笑——,
「就像是——世界想要终结一样」
「世界想要终结,吗」
听到这种独特的表述,我不禁反复喃喃了几遍。
「这怎么听上去像是以前摇滚乐队的歌词一样啊……」
虽然我是个经常听音乐的人,但是我觉得零零年代的那种另类摇滚(Alternative Rock)的乐队在现在的世界观还是不太常见。这种歌词会从现代的呆萌女孩日和的口中出现,说实话有点没想到。
日和跟在我身后走下楼梯,
「确实听上去有点像歌词……」
笑了。
「要是我生活在不使用『请求』也可以的和平世界里的话,我是不是能成为填词家呢-……」
「这种日子能早点来就好了啊」——
我打心底这么想。
要是有一天——〈天命评议会〉也再无工作可做的话。
要是有一天日和的『请求』再无必要的话。
我们就,一定,一定可以成为普通的恋人生活吧……。
「……嗯,我会加油的」
日和的眼中闪烁着意志之广,用力点点头。
「我会努力创造出——『大家都能笑得世界』」
*——
然后那天夜晚。
我明白了日和的目标到底是个多么遥远的东西。
*
『■■前书记长死亡。以他为后盾的组织还能东山再起吗』
『无期限解除对■■自治区的■■■党的经济制裁』
『空袭■■反政府组织。有观点认为这是■■政府的无人机攻击』
『■■副大统领、明确指出计划缩小■■难民收容设施』
『■■复活?自称新指导者的人的声明被上传到网络上』
「……真的假的」
看着手机上并排的新闻,平躺的我坐了起来。
还是在我狭窄的房间里。昏暗的荧光灯之下。
我点击这些新闻详细确认,感到体温逐渐下降。
「这些都是跟〈天命评议会〉有关的事件吗……」
民主化的独裁国家■■、内战中的国家■■。歼灭过激恐怖组织■■、建设难民收容设施■■。
这些都是跟〈天命评议会〉有关的组织和国家……这些报道的动静都与评议会的打算背道相驰。
「这也难怪……日和这么忙」
她不来学校而是去工作的理由,现在才真正感受到。
要是这些问题都要一个一个的『请求』的话,当然无暇上学了。
更何况,
「至于……这么重要吗」
这都是些会大幅改变情况的重大事件。
然而这些时间都集中发生,让我感受到了违和感。
然后——我好像马上就明白了说不定会是这个的原因的事实。
『联邦共和国的■■大统领、认定「天命评议会」是「非人道的组织」。对其扰乱国际秩序表示强烈批判』
看到这个——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用发凉的指尖点击标题,详细阅读内容。
内容很简单。
前几天一直对〈天命评议会〉表示不快的■■大统领终于代表国家认定其为『非人道的组织』。
不仅如此,■■大统领还一齐认定了其他几个为『非人道的组织』。
比如说■■反政府军。
不如说在联邦共和国内主张希望独立的某某民族。
它们都受到了共和国军队的激烈攻击,损伤惨重。
然后这次——目标是〈天命评议会〉。
「……!」
反射性给日和打了个电话。
虽然在这个时间点可能性很低。
长时间的通话提示音之,觉得果然打不通的时候,突然电话响起了接通的声音。
『……喂,喂?』
「喂!?日和吗!?」
『嗯……吓了我一跳呢。真是少见,深春君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抱,抱歉……。不方便吗?」
「没有。没关系。毕竟我也回家了……」
「是吗,那就好……那,那个!我看了新闻」
我直接进入正题。
「有关■■大统领认定的事情」
像是考试取得了很差的一样困扰的语气向日和这么说。
「你应该参加了吧……嘛啊不过,应该都只是在水面之下参加的,所以表现出来的牵制的意味很浓……」
「是,是这样吗……?」
对日和意外的没有危机感而感到头疼。
「不会因此受到攻击吗?」
我想到的全是这种事情。
共和国军队来到这个尾道,对城市街道实行空袭……。
想到最坏的情况不由得后背发凉。
说不定这条街道——日和会成为攻击对象。
但是。
『我想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
日和清楚地笃定。
『那边应该还没找到我……嘛啊,不过也就是因为没法这样直接闯进去向对面进行『请求』,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但是,嗯,没问题』
日和像是专门说给我听一样。
『我觉得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就算万一真发生了什么,我也会做些什么的……』——
我也会做些什么。
对于这句话我萌生出强烈的违和感。
……会是这样吗?
我想从日和口中听到的话是这样的吗?
这简直就像是——要将我拒之门外。
我想到了不久之前。在我还不知道日和是天命评议会的领导之前。
那个时候我……毫无疑问,在日和身边。
无论是交往之前作为同班同学,还是交往之后作为她的男友,我都有站在她一旁的实感。
然而——现在却不是。
内心哪里总觉得她离得很远。
我一直想要成为与世界有关的存在,却一直困在狭小的房间之中无法动弹。
与之相比,日和由于天命评议会,实际上是能和动摇世界的一国的大统领相提并论的——
越想越觉得我离她越来越远。
我和日和的距离一一种不得了的速度飞速远离。
『……啊,抱歉!客厅有人叫我……!』
日和对着手机发出无可奈何的声音。
『虽然还想跟深春君多聊聊的……对不起』
「啊啊,没关系。我才是十分抱歉,突然给你打电话」
『没有的事,我很开心。……那么,晚安,明天见』
「嗯,晚安」
说完——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从旁拿开。
我眺望这屏幕上显示的文字。
眺望这她的名字。
通话结束:叶群日和。
*——
然后。
我和日和,两人的关系,第二天就平淡地结束了。